地方性書寫的意義與局限：韓少功《馬橋詞典》的文學地理學探討_3355.pdf

1、地方性書寫構成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一個重要傳統(tǒng)，地方性在文學中的意義涉及到對文學與地理的關系思考。文學意義上的“地方”與地理學意義上的、政治版圖意義上的、民族國家意義上的“地方”之間的關聯(lián)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韓少功的《馬橋詞典》以一種詞典體的方式為“馬橋”這一個具有特殊歷史、地理意義上的“地方”立傳，是當代文學的一部經典，也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探討文學與地方關系的文學地理學個案。
　　從文學史的角度來考察，“地方”、“文學地理”的

2、意義是不斷變化的，在早期，地方與文學的關系更多地體現(xiàn)在文學風格的形成，不同地域形成了不同的文學風格；與此同時，不同地域的文學也表現(xiàn)不同地域的風景、風物、風俗、習俗、掌故，構成了文學與地方性題材的關聯(lián)；再到后來，地理與文學的關系才表現(xiàn)在文學流派上，中國文學流派在宋代才開始出現(xiàn)。文學地理無論是作為風格、題材還是流派都沒有真正體現(xiàn)一種將地方作為一個主題來處理的自覺。
　　只有在近現(xiàn)代以來，“地方”才作為一個區(qū)別于國家的概念凸顯出來，并成

3、為現(xiàn)代文學書寫的一個持久的主題。這個意義上的“地方”或“文學地理”不僅是具體的題材而進入文學，而作為一個文學書寫的主題而成為作家寫作的核心，這是隨著民族國家的產生而在現(xiàn)代文學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在現(xiàn)代文學史的脈絡中，“地方”的意義一方面成為民族國家想象的寓言性表達，另一方面也往往成為對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化意識形態(tài)的一種反抗和抵制。這使得現(xiàn)代文學的文學地理學表達糾纏于著國家-地方的撕扯的裂縫之中，也使得20世紀以來的地方性書寫成為國家宏大敘事（國家

4、史）之外的另外一種歷史（地方史）的講述；文學試圖反抗主流的民族志而構筑地方的民族志的思維方式卻以一種吊詭的方式使文學仍然受制于政治、歷史的書寫，文學自身的獨立性，文學自身空間的開創(chuàng)，文學地理與政治地理的疏離仍未真正實現(xiàn)。
　　在這種視野中來考察《馬橋詞典》在文學與地理問題上的思考，可以看出它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對地方風物、地方歷史與個人化記憶的熱情，對被宏大敘事所遮蔽的細微之物的文學敏感，對逸出歷史常軌的各種詩性人物的虛構與想象，以及將馬

5、橋作為一個具有廣闊包容力的文學世界來建構的努力，都體現(xiàn)了一種超越既有的地方性書寫的野心。但與此同時，《馬橋詞典》仍然體現(xiàn)了文學與政治之間的種種悖論和糾結，如：地方性知識與國家認同的悖論，身體話語與觀念表達的悖論，個人記憶與集體經驗的悖論，文學書寫與政治訴求的悖論，等等?？梢哉f《馬橋詞典》對地方的書寫體現(xiàn)了一種突破主流話語的限制，而尋找政治話語之外的文學經驗得以生長的空間，試圖創(chuàng)造一個文學的空間，文學的世界，但是這種文學的空間與世界的創(chuàng)造

6、不是一種自由的創(chuàng)造，而是在一種抵抗政治話語、主流歷史書寫的心態(tài)中所從事的寫作。這種寫作中仍然包含著一種非常強烈的政治訴求，那就是用地方經驗來反思和質疑主流經驗，用地方歷史、小寫的歷史、個人化的歷史來抵抗主流的一元化的、宏大的歷史，但這種抵抗本身就表明文學仍然成為作家政治關懷的一個工具，小寫的歷史也仍然是歷史，也仍然是政治化的。作家沒有跳出地方-國家二元論思維方式的怪圈，導致“馬橋”這一世界未能像《百年孤獨》中的小鎮(zhèn)“馬貢多”一樣，成為一